刘云汀踏入御书房时,烛火正将叶舒窈的身影投在十二幅《山河图》屏风上。
叶舒窈赤足蜷在紫檀软榻上,一手拿着书,一手里把玩着一对象牙骰子。
"陛下。"他躬身行礼。
"你来得正好。"叶舒窈翻身坐起,"尝尝这个,岭南刚进贡的荔枝酒。"
白玉酒盏推过来时,他闻到淡香混着果甜蔓延在空气中。
刘云汀垂眸看着酒盏里摇晃的琥珀色:"臣是来禀报长公主驸马案的。"
前些日子尘埃落定,这桩陈年旧事总算是得以圆满。
"好吧,"叶舒窈似乎颇为遗憾,但随即就说服了自己,“你身体不好,确实不能喝酒。”
刘云汀动作一顿:“其实,也并非完全不能喝。”
“来。”叶舒窈立刻把酒又往前推了推。
这是正好入了她的套了,刘云汀心下了然,却也并不犹豫。
细长白皙手指端起玉杯,一仰头,便将酒饮了个干净。
“哎呀。”叶舒窈忽然一敲手掌。
刘云汀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叶舒窈有些懊恼道:“忘了这杯子是朕刚刚喝过的了,刘大人不会介意吧。”
刘云汀眸光一闪:“……不碍事的。”
“真的?”
“正是,臣应当多谢陛下赏赐。”他毕恭毕敬。
屋内安静了片刻,刘云汀指尖动了动,正要开口,叶舒窈忽然凑近,惊得他后退半步撞上多宝阁。
鎏金香炉里青烟袅袅,她眼底映着烛火像暗河下的金砂:"刘大人,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紧张时,都会揪着袖口折磨?"
刘云汀一怔,这才发现掌心已将云纹袖口揉皱。
三更入宫,本不该沾酒,可陛下总能用各种手段让人进退维谷。
不过……他知晓陛下性格,大概是为了看他有些窘迫的模样,并无其他意思。
喉间泛起一股痒来,他连忙借着咳嗽偏过头:"陛下,看看案宗吧,这些天三司重新会审……"
话音戛然而止。
叶舒窈突然握住他手腕,温度烫得惊人。
她指尖点在凸起的尺骨,像在丈量什么:"继续。"
"驸马喉骨有草屑,鼻腔残留黑土。"刘云汀盯着屏风上连绵的雪山,"不是坠马,是被活埋。"
烛芯爆出火花,惊破满室寂静。
叶舒窈的拇指无意识摩挲他手腕内侧,像是在给他把脉,朱红广袖垂落在他月白官服上,宛如雪地红梅。
颇有些让他心猿意马。
"接着说。"叶舒窈却淡淡出声。
"是,”刘云汀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忽略腕间温度,“随行马夫证实,长公主驸马失踪当夜,车辙印深三寸。"
"可臣查过户部记录,那日洛城的出城官道刚铺新土,承重车辙最多留两寸。"
“所以……他定然是被人活埋的。”
“被谁?”
“宫中的人。”
叶舒窈神情未变,毫不意外。
昭顺帝定然在其中掺和了不少,不然,长公主也不会如此。
“其他的,就听长公主安排吧。”她说。
“臣遵旨。”
“还有其他事吗?”
见她这样问,刘云汀似乎犹豫一瞬:“陛下可知,最近那位王爷在京城四处宣扬,自己要入主坤宁宫。”
那位王爷?
叶舒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明白刘云汀是在说伏罗。
她微微挑眉:“竟有此事?”
“昨日臣在崇德殿外亲耳听到的。”
很离谱,但一想到是伏罗,那忽然就合理了起来。
毕竟这人也不是个安分的,在自己面前尚且“张牙舞爪”,面对其他人,还能低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