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货郎叫卖梨膏糖的吆喝,混着他胸膛震动时的低笑:"王妃再数下去,本王这朝服都要被你盯出窟窿了。"
"这叫贤内助替夫君检查俸禄去向。"我戳着他锁骨处的蟒纹刺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支起身子,"你说咱们今日去城郊送冬衣,要不要给孩子们带些饴糖?"
晨光漏过雕花床帐在他侧脸投下碎金,他捉住我乱晃的赤足塞回锦被里:"顾大善人,再耽搁时辰,本王可要误了早朝。"
马车轱辘碾过朱雀大街时,我正趴在车窗边看晨雾里升起的炊烟。
前日我们在王府门前发救济粮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老妇人布满沟壑的笑脸,孩童攥着麦饼蹦跳的模样,像细密的针脚缝进心口最柔软处。
"不对劲。"向翊突然攥住我的手腕。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城门外本该领冬衣的流民竟缩在墙根瑟瑟发抖。
我提着裙摆跳下马车,绣鞋陷进泥泞里,有个跛脚老汉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披风:"王妃娘娘开恩!"
他枯枝般的手掌摊开半块发霉的饼,我认得那油纸——正是王府特制的赈灾粮包装。
"三天前就有人来收走我们的户籍竹牌,说是要按名册发棉衣。"老汉浑浊的眼里泛着泪光,"可如今连口热粥都没有......"
向翊的佩剑在鞘中发出铮鸣,他抬手抚过我发间微颤的珍珠步摇,指尖却比刀刃更冷:"瑶儿,你带阿青去城南粥棚,本王要亲自会会户部的人。"
我在刺史府后院找到账房时,青砖地上还留着拖拽米袋的痕迹。
几个书吏正围着炭盆烤火,见我来慌忙将什么往身后藏。
我笑盈盈递上食盒:"王爷让我给各位送些茶点。"
趁他们分食芙蓉酥的功夫,我闪身钻进里间。
满架账册落着灰,唯独最底层那本簇新得可疑。
翻开泛黄的纸页,墨迹未干的"已发放"三字在鼻尖晕开铁锈味——是掺了朱砂的官印泥。
"王妃娘娘,这地方腌臜......"
我攥紧账本转身,正撞上户曹参军涨成猪肝色的脸。
他腰间蹀躞带缀着的翡翠貔貅晃得人眼晕,那成色抵得上城外三百户人家半年的口粮。
"张大人好记性。"我指尖划过账册上潦草的数目,"上月拨给灾民的两千石粟米,倒比王爷生辰宴上的莲子羹蒸发得还快。"
暮色染红窗纸时,我抱着账本冲进正堂。
向翊端坐主位,底下跪着的官员们像被霜打的茄子。
他接过账册时,拇指重重碾过某处墨渍,我瞧见他手背青筋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