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要是把京官们的蹀躞带都熔了,够不够修整黄河堤坝?"
他低笑时胸腔的震动透过大氅传来,惊飞了檐下避寒的麻雀。
茶汤腾起的热气里,我瞧见他用剑茧摩挲着我腕间红绳,那是今晨老妇人硬塞给我的平安结,说是用领到的救济粮省下的麦秆编的。
变故发生在腊八那日。
我们蹲在粥棚给孩童发糖瓜,有个扎红头绳的小姑娘非要给我唱童谣。
她冻裂的指头攥着我斗篷流苏,荒腔走板地唱"贤王殿里住菩萨,撒完粟米撒雪花",惹得周围妇人都笑出泪花。
向翊突然拽着我后退半步,冰糖葫芦的竹签擦着他护颈飞过,钉在身后的榆木柱上直打颤。
卖货郎扑通跪在雪地里磕头如捣蒜,说他绝不是要行刺。
我盯着那串滚进泥水的山楂果,突然想起大学时被篮球砸中额头的体育课。
"无妨。"向翊弯腰捡起竹签,霜刃般的目光扫过人群,"王妃最爱糖葫芦。"
但流言比融雪更快渗进砖缝。
当晚路过醉仙楼时,我听见二楼传来酒客的哄笑:"听说贤王府的米缸比太仓还满?"另一个声音打着酒嗝应和:"施小惠收买人心,怕不是要学陈桥驿..."
向翊捂住我耳朵的动作太快,反而撞翻了车帘。
寒风卷着雪片扑进来,我看见他下颌绷成拉满的弓弦,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呵斥。
街边"忠孝仁义"的牌坊在暮色里投下长长阴影,像道永远擦不干净的墨痕。
回府后他连夜进了宫,说是要讨教年节祭祀的章程。
我蹲在暖阁翻看各地呈报的灾情,炭盆里突然爆开的火星子惊得我打翻砚台。
浓墨在宣纸上漫成狰狞的爪牙,恍惚竟像是御书房里那方九龙玺的纹样。
三更梆子响时,向翊带着满身寒气撞进门。
他大氅上沾着钦天监才有的星象图碎屑,掌心却滚烫如火,攥得我腕骨生疼:"瑶儿,明日随我去护国寺祈福可好?"
我盯着他腰间新换的蟠龙玉佩——那分明是皇子及冠时才会赏赐的制式。
窗外北风卷着枯枝划过琉璃瓦,发出类似骨哨的凄厉声响。
远处宫墙方向突然亮起火光,又很快暗下去,像是被掐灭在掌心的萤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