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普略感紧张地回忆着端乙醚瓶到底要什么手法,没有找到手稳外的任何要求,这对一个拎页锤的人来说够简单了。
放下心来的扈从关注起戴维断断续续的问诊。时间、症状、性质,一会这一会那的,远没有平时旁听克拉夫特那样的先后连贯、像讲故事引导听者理顺先后逻辑。
在听到某些前后不搭的问题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反应出下个问题该是什么又不该是什么。
【我上我也行】
一个分外狂妄的想法。库普赶紧把它驱逐到一边去,跟随克拉夫特奔波的生活多少让他对这些结构复杂的学术机构有了个基本概念。
侥幸被从盐潮区烂泥地捞出来的半路出家扈从,怎么跟王国最高学府毕业的学士比较?他心虚地看向其他人,生怕闪过的杂念被听见。
而戴维也终于结束了问诊,在克拉夫特纠正手法后分步完成体格检查,并得出“适合施术”结论,接下来就到了“针头都知道”的环节,得找出穿刺点消毒进针。
病人的营养状况不错,理论上是对承受气胸术有利的,可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不像第一位病人那样骨骼分明,皮下有着可观的厚度。
凝视下的戴维出了一头汗,手指在胸壁上来回走了两趟,发觉数出的肋骨序数不一样。
肯定是哪出错了,他应该从第二肋起再数一遍。但众目睽睽下,克拉夫特刚亲手教了一遍,怎么都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低级错误,越慌越乱。
克拉夫特环抱双臂,看样子是想让他自己顺一遍,这让戴维更慌了。
以熟人对克拉夫特的了解,这里面绝没有让人出丑的恶意,只是单纯愿意给足思考时间。
直到这个困境持续了五六个深呼吸时间,端着乙醚瓶的库普终于感觉自己忍不住了,分出一只手来在病人胸前两个小点下大致比划了一道,朝对方比出“五”。
“第五肋间?”戴维记得克拉夫特介绍这位跟班的时候用的可不是“弟子”。
“没错。”库普确信道,这属于印象深刻的实用内容,被逼着背诵骨骼时顺便提到过,“心尖在这条线上,我有些印象。”
他抬起头,看到克拉夫特略有惊讶地微微颔首。
剩下流程在密切监护中顺利进行,病人清醒后欣喜若狂地道谢,向克拉夫特保证一定会按时复诊。
诊疗继续着,戴维的操作也逐渐娴熟。正当他小心地准备着自己的第三次穿刺时,一阵焦急呼喊和劝阻的吵闹打断了操作。
不等他呵斥学徒管理不力,克拉夫特已三步并作两步冲出诊室,在人群最密集处,凭蛮力推开了不明所以但一个劲地往里挤的闲杂人员。
僵侧着身子的男人被搀扶着,本就苍白的面孔血色尽失,大汗淋漓,梗直的脖子上血管充盈凸现,某种迅速进展的病痛在他的身体内扩张。